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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赵倩男影艺家收录于话题#流动的瞬间28个
BruceDavidson
现年87岁的摄影师布鲁斯戴维森(BruceDavidson)与妻子艾米丽居住在纽约上西区一所杂乱无章的公寓里,已经50年了。破旧的皮沙发和木头椅子、迷人的民间艺术收藏,还有一间额外的卧室为他的四个孙子特别准备的。浴室改造成了暗房,定制的Leitz放大机古老又摩登,四爪浴盆变身成了冲洗槽,有点滑稽,而戴维森那数量庞大的底片和照片档案堆满了公寓的落地货架,浓缩了他60年的摄影人生。
去年曼哈顿的霍华德格林伯格画廊(HowardGreenbergGallery)举办了戴维森回顾展,我也因此与他面对面坐着,一边享用咖啡和开心果蛋糕,一边回顾了他漫长而卓越的职业生涯。多年来,戴维森一直将镜头对准那些社会边缘人:巴黎印象派画家的遗孀、马戏团小丑、布鲁克林少年帮,还有东哈莱姆一处破败街区的居民生活。
戴维森年生于伊利诺伊州,在芝加哥城郊的橡树公园长大,从小就对摄影感兴趣。他于年加入马格南,年,在得知第一次自由乘车运动(FreedomRider)遭到袭击后,他即刻南下,与民权运动者一起从阿拉巴马前往密西西比,一拍就是5年。其影像是暴力镇压下不屈抵抗者的真实记录,这也标志着他作为摄影师的政治觉醒。此后,戴维森一直作为美国社会政治生活的参与者和观察者,孜孜以求。
BruceDavidson
我是当局者的局外人
采访者
ChrisWiley
受访者
BruceDavidson
翻译
赵倩男
让我们从头开始谈,您是如何成为摄影师的?
橡树园有小巷,小巷里有车库,车库里总能找到铁环,我就生长在这样的小镇里。有天,我正打算去参加篮球比赛,然后一个朋友说:“要来看看我的地下室吗?”于是,我走进了他黑暗潮湿的秘密天地,里面有盏红色的灯,闪灯照在一张空白的纸上,接着把它放进水里,图像就出现了,我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,立刻跑回家跟妈妈说,我要把果冻柜清空,变成布鲁斯戴维森照相馆,从此,我就和摄影结缘了。
然后就立刻开始拍照了吗?
是的。我生长在单亲家庭,后来妈妈又结婚了,继父是一名海军军官,是他给了我一台昂贵的柯达相机,那是他的奖品。14岁时,我带着这台相机去过芝加哥的麦克斯韦街区,那里有收废品的商贩、行骗者和五旬教会教徒,这一切让我激动不已。
我还在镇上的商业摄影师考克斯先生那里做学徒,他是南方人,嘴里总叼着雪茄,是他教我如何使用Rolleiflex和闪光灯,如何转印照片,他拍些报道摄影,也教我给客人拍订婚照。
生活就是一系列意外组成的,母亲再婚后,我们搬到了森林保护区对面的一栋都铎式别墅,我会去森林里拍照,几张小猫头鹰的照片还得了柯达高中竞赛的奖项。
BruceDavidson
您曾在罗切斯特理工学院学习,又在耶鲁取得了硕士学位。但后来应征入伍,成为一名随军摄影师,这是怎样的经历?
研究生阶段,我拍了一些耶鲁足球队的照片,送去《生活》杂志,他们刊登了。随军时,我在亚利桑那州的瓦丘卡堡,漫天的沙子吹袭着军营,长官过来跟我说:“我看过你在《生活》杂志的照片,但是忘掉那些,先生,现在你需要为长官拍照。”后来我被送去巴黎,他们希望我为正在进行的心脏手术实验室记录拍摄,我在那呆了11个月。
也就是这时,您拍摄了《蒙马特寡妇》?
是的。我认识了一位喜欢绘画的法国士兵,其实他是一名画家,他说:“你应该去拜访一位有趣的寡妇,她92岁了,是印象派画家莱昂福谢特(LeonFauchet)的遗孀,她一个人住在八层楼之上的一个狭小阁楼里。”于是我们认识了,而且相当熟络,她带我们去附近的市场,人们都取笑她和这个年轻小伙子的关系。
BruceDavidson
在巴黎,你还去了马格南?
是的,我想去见布列松给他看看照片,他是当时马格南的负责人。但他很忙,要下周回来,于是第二个星期,我又去了。布列松看了我的照片,指出一些他认为拍的好的。
年,我离开军队,回到纽约,成为自由摄影师,有天我在第五大街的公交车上看到布列松正沿着人行道往前走。我跳下车轻拍他的肩膀,你看,在纽约一切皆有可能。他邀请我去住所,介绍我认识当时马格南的一批摄影师,事情就这样开始了。当时马格南有位图片管理员,他恰好是一名业余空中飞人表演艺术家,他把我拉到一旁,说镇上有个马戏团,那里轻巧的帐篷正适合你去拍一拍。于是我到了新泽西州,与小丑吉米阿姆斯特朗第一次见面。
BruceDavidson
BruceDavidson
似乎从第一个项目开始,您就锁定了社会边缘人,是什么吸引您拍摄这样的主题?
我是当局者的局外人,似乎更喜欢从事物的阴暗面去观察,我也是个全情投入的冒险家,喜欢锻炼自己对特定主题的热情和敏锐度。我总是说:“我的照片在到达的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拍摄了。”像斗牛士一样,我会为进入一个痛苦的世界做好充分准备。就拿《东部大街号》来说,我花了两年时间观察这里,直到觉得必须换个地方了。
BruceDavidson
BruceDavidson
《东部大街号》确实具有代表性,但大部分作品,看您所看,记录您所记录,都是非常痛苦的经验,您是如何处理这种情绪的?
比如,拍摄民权运动时,我还年轻,我用了5年时间才明白游行意味着什么,暴力又是如何产生的。我必须去一看再看,才能真正了解。
BruceDavidson
那时您是否感觉自己身处危险?
很多时候,我不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。有一次我坐在公共汽车上,车上挤满了唱歌的年轻人,谁也不知道乡村公路两旁的灌木丛里藏着什么,是否有伏击者。还有一次,我想拍一张3K党集会的好角度,但有人冲我喊:“你离篝火太近了!”我知道再待下去就要被当成煽动者了,于是赶紧离开。
BruceDavidson
您是否明确记录者和参与者之间的界限?某种程度上,您认为自己参与了民权运动吗?
我参与其中,但又与世隔绝,我不擅长政治,只善于观察。看看马丁路德金的那张照片,就知道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,我只是从旁观察,并不会上去跟他说话,但这张照片很好的表现了他的形象和他的演讲。我是个摄影师。
BruceDavidson
但您的照片确实代表了某种政治主张。
每天早上醒来,你都在发表政治声明。
您是否觉得《东部大街号》是民权运动项目的延伸?
没错!
BruceDavidson
如果没有在南方拍摄民权运动的经历,您会意识到哈莱姆社区的意义吗?
我是敏感的,面对普通人的生活,我始终怀有谦卑之心。哈莱姆社区的公民委员会允许我去那里拍摄,但起初他们也抱怨说:“很多摄影师来拍,但对我们的生活毫无意义,我们甚至没看过那些照片。”我说:“我的工作方式有所不同,如果您允许我拍一次,那我会给您展示这些照片,能不能继续拍,您来决定。”于是,他们指派了一名年轻的工作人员陪我一起,我说想拍一张十口之家的照片,他们也设法办到了。
另一次,我拍两个在防火逃生通道上的孩子,母亲看见了就把孩子带回去。我寻着楼梯,找到他们家,敲开门,母亲说:“如果你能拍一张孩子们打扫卫生的照片,我就让你拍摄他们在窗口的照片。”我照做了。
BruceDavidson
关于《布鲁克林帮》这个项目,您好像在一次访谈中提到,是在报纸上得知他们所在地的。
是的,《每日新闻》。我直接去了那里,带着几个彩色胶卷。
为什么拍他们?
他们沮丧,也愤怒!那时我也不大,29岁,对那些情绪感同身受。我知道这次拍摄可能改变他们,也可能改变我。记得第一天,帮派的头头跟我说:“这的屋顶风景特别好,你来,我去接你。”当时心想,如果去了,他可能把我从屋顶仍下去,毕竟《西区故事》里有这样的情节,但如果不去,就会被他们看扁。我去了,好在结果不坏。
BruceDavidson
您和阿勃斯是好朋友,是否认为马戏团的那些照片对她产生了影响?
她曾说过,当人们看见并注视相机时,是很好的时机。但对我来说,被摄者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才是最好的。
您以局外人身份拍摄,她也以局外人拍摄。但似乎她拍摄任何人都好像在拍她自己,而您不是这样的。
我试图寻找自己,但至今找不到,也许这就是驱动我不断拍摄的理由。
采访时间: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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